明越被风吹得头脑发昏,但还是将少年字里行间的意思品味透彻。
谁能想到,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自负的人。
一柱香后,明越重新睁开眼。
临安地广人稀,最多的便是荒无人烟的郊外。
此处虽离贵月楼不远,但那些将士想必不会巡逻至此。
明越总算宽心了些,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。她摇摇晃晃撑住一棵树,难耐地捂着小腹。
她小时候爬树去摘果子吃,下来后头晕恶心,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才转好。阿爹阿娘只说她这是吃到了坏果,训斥了她一番便不再过问。
现在看来,她这恐高之症从未缓解过。
她轻喘着气,模模糊糊听到身边人的声音。
“今晚出城?”
徐吟寒抱臂倚在另一棵树上,看她这副模样,尚且平静从容。
明越却是连回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:“先休息一会儿。”
说罢,她便靠着树坐了下来,将脑袋埋进臂弯里,昏昏沉沉睡了过去。
……
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。
明越转醒时,闻到了一股浓郁温暖的香。
她艰难睁开眼。迷蒙的夜色中,只有一烧得正旺的柴火堆那样明亮,上面有一木制的架子,挂着两条快要烤好的鱼。
想来那就是鱼肉的香味。
明越整整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,装满糕点的竹篓也因为太过仓促被遗忘在了贵月楼。
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,伸手要去拿,被一根树枝打了下手背。
她吃痛缩回手,抬头见徐吟寒就站在火堆旁边,似笑非笑盯着她。
明越被这一下打来了精神,委屈兮兮揉着手背道:“吃饭怎么不叫醒我?”
看不出,接她悬赏令的人不但会飞檐走壁,还烧得一手好菜,果然是她赚了。
闻言,少年瞥了她一眼:“我吃我的,与你何干?”
明越:“?”
明越:“怎么就没关系了?”
她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金色的令牌,面朝他道:“看清楚,我们是什么关系。”
是贵月楼专给悬赏主用来辨认身份的令牌,明越的这枚,上面刻着“十一”二字。
“十一,考验还没结束,”她笑吟吟道,“你若是不愿,贵月楼里比你厉害的人多的是,我再去换一个就好咯。”
“你说了不算。”
徐吟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:“比我厉害?”
“你说那群人?”
明越依旧不理解他莫名其妙的自信:“比你厉害很难吗?”
那人却再不说话了。
明越当他是妥协了,继续道:“所以,在到达眉州前,你都要护我左右,听令行事。”
“现在,”明越朝他伸出手,笑容明媚,“把烤熟的鱼给我吃。”
……
明越的这份悬赏令,准确来说,并不能算是悬赏。
她为了掩人耳目,不说暗中出城,而是让人一路护送她去往眉州。
从临安到眉州,按他们这脚程得行小半个月。
一般贵月楼是不接除过杀人之外的悬赏令的,奈何明越给得实在太多。
但是她到底是从哪来的钱?
徐吟寒看着那个正在吃鱼的姑娘。他就近在冰湖捕捞的鱼,没什么调味,随便烤了一下,她竟然也能吃的那么高兴。
等她吃第二条时,暗中一道冷光闪过,他便转身离开火堆。
明越连忙叫住那个即将遁入黑暗的身影:“你要去哪儿?”
这荒郊野岭的,万一有意图不轨之人靠近她,她该如何是好。
思及此处,她忐忑不安道:“说好了要保护我的。”
深夜寒雾茫茫,少年的身形影影绰绰,蹀躞带收束着他紧窄的腰身,整个人融在暗夜里,唯一的装点是那把锋利短刃上挂着的一束红色剑穗。
他侧身,银质面具泛着冷冽的光。
“刚才看见几个人朝这里来了,”他不疾不徐道,“要不要一起去会会?”
明越咽了口唾沫:“什……什么人?”
“面相凶恶,光头赤膊,肩上架着数尺长刀,手里的包裹还在淌血……”
“等等!”
明越竖掌打住他,咬牙道,“……你快去快回。”
徐吟寒挑眉:“你不来我怎么保护你?”
“嗯……想来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。”
明越嘟嘟囔囔了会儿,偏过头咬了口鱼肉。
徐吟寒轻哼了声,移开视线:“那你好自为之。”
*
时值深秋,树林里仿佛覆上一层冰寒的霜,白雾般的月光洒下来,霜华连天。
徐吟寒停在之前冷光消失的地方,不出几息,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靠近。
“主上。”
徐吟寒转过身来,睨着跪地的蒙面黑衣人,冷声:“打听到了么?”
姜演埋着头道:“回主上,还……没有头绪。”
恍然觉察到周身气压骤降,他连忙补上一句:“但是我打听到了一些关于明府小姐的事。”
听到“明府小姐”四个字,徐吟寒的脸色更为阴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