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一程(九)(1 / 2)

屋内。

太医赶来不久,听了姜钰下的令,连忙给韶明珠诊脉。韶明珠蜷缩在床榻上,双眼紧闭,腹中阵阵难忍剧痛。她已然是脱了力,手指不住痉挛,无力垂在床边。

她......这是要死了么?

模糊中,韶明珠这样想,她真的要以如此狼狈的模样死在东宫吗?虽然此时她意识不清,也知道是有人存了心想害她。

是谁?

韶明珠扪心自问,自从入了东宫,并没有和谁结下不共戴天之仇。她甚至刻意地小心翼翼,只为了安稳活下去。唯一一次......唯一一次放纵,便是那日在院中,和陈宝林说的那番话。

是陈宝林下毒害她吗?就为了当日之辱?

韶明珠从不知道,在宫中,人命是如此轻飘飘的东西。她忽然睁开眼,伸出手,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。

屋内进来一个身影,韶明珠看不清。

隐约中,那身影和太子的模样重叠——是他吗?此时,韶明珠心中的恨与不甘,都即将倾泻——至少,至少临死之前,她不要是逆来顺受的模样。

不要是......

有人握住她的手。

掌心温热,韶明珠听不清手的主人在说什么。她筋疲力尽,再次闭上眼之前,好像听到一句不那么模糊的话。

这是一道不容置疑的话语:“我要她活。”

——

“什么,有人给她下毒?”

安兰院里,白良娣听完宫人的话,下意识直起身子,攥紧手中珠串。她目光波动,半晌缓不过神。

虽说她也同样看不惯韶氏,可此时给听竹阁的下毒,那可真是愚蠢至极。且她明白,此事一出,太子妃那边必然是疑心她的,万一到时候生出什么枝节,那她可不容易洗清了。

“良娣觉得,这事是谁做的?”白良娣身边的宫人忧心忡忡问。

“还能是谁!”白良娣一拍桌案,低声怒骂:“除了陈氏那个蠢得出奇的,还能有谁?.......为着这么一点波折,便行事如此莽撞,她不要命可别连累了我!”

宫女连忙给白良娣端来茶水。新贡的茶叶,除了太子妃宫中便是安兰院有,白如欢瞥了一眼,却一口喝不下去。忽然,她又渐渐平静下来,像似想起什么,“不过说到底,韶氏也就是个没名分的娘子......宫中最忌大动干戈,使得人心惶惶......殿下也不一定就要为了韶氏彻查此事。”

“......可奴婢听说,殿下方才下了令,已经吩咐严查了。”宫女小心翼翼道。

白如欢面色一僵,半晌说不出话,过了许久才恨恨道:“......那便是陈宝林命不好,也怪不得我心狠。”

这时,廊下传来宫人通传:“良娣,陈宝林到了。”

“......你瞧,说什么来什么——让她进来!”白良娣端起茶盏,面色已恢复平静。

——

陈宝林一进来,便是抹着眼泪,哭哭啼啼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白良娣看穿她心思,有些不耐烦道:“行了,要说什么说便是,光哭顶什么用?”

陈宝林抬起衣袖,擦了擦眼角泪水,有些慌张地问白如欢:“姐姐,你可听说听竹阁那边的事了?”

......

白如欢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,懒散道:“当然是听说了。这样的大事,我还在想究竟是何人所为呢?”

陈宝林心头一虚,目光躲闪。白如欢盯着她,片刻之后她也下定决心不再隐瞒,咬咬牙说出来:“......姐姐,是我派人往韶明珠饭菜里下的毒。”

“......这样么?”白如欢语气丝毫没有波动。她把视线从陈宝林身上移开,也不顾她满面焦急如焚,单道:“你既然做了这样的事,找我又有何用?如今殿下下令彻查东宫,你还是自求多福吧。”

白如欢说这样的话,就表明了不愿意插手此事,也不愿意替陈宝林遮掩。

陈宝林犹如五雷轰顶,哭泣得更加厉害,顾不得什么尊重体面,一下扑跪在地上,哀泣道:“......我,我也是一时气急了......我以为殿下不会为了韶氏细查——姐姐,你不是也恨韶氏?我是为了给咱们出气啊!”

白如欢眸色一冷,直起身子厉声道:“谁说我恨她?!又是谁叫你给韶氏下毒了?你自己做出这没轻没重的蠢事来,可别牵扯上我!”

陈宝林被她这么一吓,登时大气不敢出,畏畏缩缩闭上嘴。

她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,一时间也是六神无主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白如欢看她如此,也缓了语气,“行了,你起来吧......我也不是没有救你的法子,只是要容我细想想——你先回去,稳住心思,切莫打草惊蛇。”

陈宝林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连连谢过白如欢,果真听话起身,抽抽噎噎道:“是。”

送走了陈宝林,白如欢只觉得心中疲惫,手撑着额头,静静想着什么。身边大宫女走过来,对她道:“良娣,夜深了,先歇息罢。有什么事明日再说。”

白如欢摇摇头,“陈氏,是断不能留在东宫了。这事既然是她所为,也该由她来背恶果。”